[原创]酸菜汤
文/猫咪
今晚吃着酸菜汤,想着小时奶奶做的酸菜汤。
孩子时,家里穷。我们回家的菜食就是酸菜,奶奶象变戏法,每天变一样菜,那就是酸菜汤。轻轻浮浮的芥菜叶子点缀在淡黄色的汤中,一碗头的酸菜汤,奶奶能下一碗半的饭,她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。
那个时候,家中种着许多芥菜,收成的季节,个个肥大嫩绿。多余的芥菜被砍下,晒干。童年的小河碧绿清澈,碧绿因深潭中长有茂盛的水草;清澈,一般浅水,能见小鱼摇着尾巴,隔着水平面,弯下小手,慢慢地,慢慢地,用力一搓,幸运的能侥幸抓到一条二条,说不定其中一条夹在指缝间,庆幸成果险落。
干净的小溪水洗芥菜轻轻松松,割开芥菜头,用拇指随芥菜的缝挑掉污秽,下雨后泥巴沉淀其中,洗滴过程,水浅的小鱼前来吃,半试着鱼钩似地用嘴拼命拖叶子。
水洗净的芥菜被晾到干净的沙坝上,那时的沙坝,无尘,光滑洁净,雨水冲涮后的石头色彩斑斓。石坝的植物单一,在石子的间隙中长着一株株有人一样高的灌木。灌木长而尾尖,易刺伤手背,它每年过春节,都起到晾被的作用。
再有就是长着笔直的白桦树,嫩绿而干净的沙滩,常成为我们小孩子的嬉戏乐园。有时我们躲在灌丛捉迷藏,母亲总会在洗菜中喊一句,“不要闹啊!过来帮忙!”
听着流水叮咚,追逐在野外,呼吸自然净化的空气,嘻嘻笑笑。母亲早把捆好的菜一条条晒到石子坝上,中午,烈日当空,赤脚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子路,能闻到一阵阵纯香的芥菜味。
在太阳的照射下,嫩绿的芥菜慢慢由脆青转到墨绿,直到水份蒸发,变成轻巧的菜干。这样转变的过程,在阳光充足下,少需二至三天时间。
做酸菜是件繁杂的事。晒干后的酸菜,还得挑回家切碎,用一个大的簸箕,用砧板作垫,切得越碎越好。一担下来,要切个一上午或一下午。菜切好了,手腕儿也酸了,甩几下,继续工作。
剥几个蒜头,不要捣碎,放入其中,再洒点盐巴,均匀搅拌。把准备好的酝子,玻璃酝也可。母亲当时用的是大的泥罐,能装好几担菜,肚子呈椭圆形,别看它小不点,要将它装满,能把人累得够呛,瓶颈小,肚量大,多得能吃。母亲使用一支木棍,压紧菜干,过程:抓几把菜干洒到罐里,用木棍积几下,要用力,可不是人浮于事,菜干不结实,内藏空气,生绒毛,慢慢蛀掉,然后象瘟疫蝅食其它地方,直到把一罐酸菜弄得熏臭。
做酸菜的讲究就在其中,懈而不舍,象纤夫慢慢地拉着纤绳,一步一步往前拉,一步登天是大忌,耐心慢慢积压,把酸菜给它压结实。一罐下来,还真能把人弄得腰酸背疼的。
过去奶奶做媳妇时,以芥菜作为商品,做酸菜一罐罐卖,每天一大清早还拧一担脆绿芥菜,扎紧紧地挑往市场,她有四个孩子,经济来源都是靠卖菜。奶奶说,年轻很打拼,落到中年风湿痛,痛得叫几个孩子用手指掐,用拳头敲,有些部位没有感觉,她让孩子们用力敲打,打到有知觉会痛了,发现皮肤下深藏暗黑色的衍血。
我听奶奶讲过去的故事,她从不叹息,聆听的过程我深深感到她的累。孩小懂事,家中好几罐芥菜干,放置日久,能放三年,五年余,几乎是奶奶做的,她做的菜从不坏掉,年份越长,做酸菜的功夫越深啊。
我们客家女人非常勤劳,很能吃苦。奶奶说,怀几位姑姑的日子,没肉吃啊,也天天吃酸菜。七八岁时家中也还很穷,奶奶天天泡酸菜汤,吃得我娇小多病,不过,我本小时体弱,外头做生意的爸爸一回来,见爸爸割蜂王浆,我一割就要二瓶,一星期能买一次肉,吃到肉,肥的瘦的全随酸菜下肚。
忆苦思甜。
清明之时,对奶奶的魂魄思不断。晚上做排骨炖酸菜,一个人端坐在桌子吃,猛想着奶奶,她给我们泡酸菜配饭的情景,清淡的酸菜汤,没有肉,叶子面上几滴油,飘飘荡荡。
时代在进步,人们的生活改变了,空气却坏了,河水干涸了,沙坝上的灌丛也都死绝了,树长得不荫绿,即使有水的小溪,残污乱流,人走需捏鼻而行。
洗芥菜不到河水中洗,溪中的水受污染不能使用,在山上用管子趟着山泉水当自来水,如果说,这世界哪还有干净的水源,山上不受人侵蚀的水估计最美最甜,不用净化器就可尝鲜,一管搭到家里。清水洗芥菜,芥菜煮出好味口。
奶奶过逝了,要吃酸菜汤,只能尝妈妈的呢!!
清明忆奶奶,酸菜欲断魂。
2010-4-1 21:03 猫咪随笔厦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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